被妨害名譽時，可以要求他人「公開道歉」嗎？

2024-11-18

撰文：高雄律師，王瀚誼律師事務所。

大家好，我們今天要和大家討論關於「公開道歉」的法律問題，相信大家或多或少都有在各大報上面，看過一小塊或甚至達半版的頁面上，有著「道歉啟事」的公告，上頭記載著事件雙方的姓名與道歉緣由，讓全國的民眾都可以藉由報紙得知公告上的相關糾紛，而此種「登報道歉」即是「公開道歉」的一種方式。

不過「公開道歉」也因為此種強制加害人公開，向社會大眾認錯的性質，於民國９８年就曾有釋字第６５６號針對「公開道歉」是否過度侵害加害人的權利來作出解釋，並經由大法官做出「合憲」解釋，而雖然近年來仍有聲請人繼續提出相關釋憲，但尚未得到大法官以新的釋字回應，因此，以下我們主要跟大家討論釋字第６５６號後，現今在「公開道歉」時需要注意的問題：

一、名譽權被侵害了，除了請求「慰撫金」，視情況可一併要求「公開道歉」！
民法第１９５條第１項
不法侵害他人之身體、健康、名譽、自由、信用、隱私、貞操，或不法侵害其他人格法益而情節重大者，被害人雖非財產上之損害，亦得請求賠償相當之金額。其名譽被侵害者，並得請求回復名譽之適當處分。

名譽權被侵害時，依照民法第１９５條第１項規定，除了可以請求精神慰撫金之外，也可以請求「回復名譽的適當處分」，而因為名譽的特殊性質，沒有辦法像物品被破壞、或是金錢被不當取得一般，可以利用修理、或是返還的方式來回復，因此，「公開道歉」即是適當處分的一種。

法院可以依照民法第１９５條第１項，在裁判中考量個案情形，來命加害人在各大報上刊登「道歉啟事」、或是在社區管委會上甚至是臉書社團中張貼「道歉聲明」等公開道歉的方式，讓雙方的糾紛透明化，以回復受害人原先被侵害的名譽權。

二、釋字第６５６號解釋針對「公開道歉」說了什麼？
不過，釋字第６５６號解釋指出，必須是當加害人透過發布聲明、將判決書一部或全部登報等手段，都不足以回復被害人名譽時，法院才可以透過判決要求加害人「公開道歉」，來回復受害人的名譽，而且在要求加害人公開道歉時，仍應該保障加害人的人性尊嚴，避免強制加害人必須透過自我羞辱、損及人性尊嚴等的方式，來公開向社會大眾道歉，也就是說，大法官認為公開道歉的內容與方式仍需要考量比例原則，才是受憲法保障的合理範圍。

因而，我們知道釋字第６５６號解釋其實是將公開登報道歉作為回復被害人名譽的「最後手段」，只有在加害人侵害被害人名譽權過於嚴重，已經無法單獨透過針對特定人的聲明、或是公開判決的手段，來回復被害人名譽的情況時，法院才可以會命加害人需要公開道歉，因此，並不是任何妨害名譽的案件，都可以要求他人「公開道歉」。

另外，如果法院命加害人「公開道歉」時，實際上會在判決中將聲明內容，例如：加害人的姓名、刊登平台（ＯＯ報紙、臉書、ＯＯ公寓大廈公共空間等）、版面大小（ＯＯ幾公分×ＯＯ幾公分）與內文、事發日期（民國ＯＯ年ＯＯ月ＯＯ日）、刊登持續時間等等資料都說明地清清楚楚，讓加害人得確實地依照判決內容來執行。

三、現在的法院案例中，允許公開登報道歉的狀況大約是怎麼樣的呢？
因為上述釋字第６５６號解釋，將「公開道歉」作為回復名譽的最後手段，同時需要注意比例原則的問題，於是現今法院在審酌回復名譽的「適當處分」時，如果雙方有一方是公眾人物、糾紛的傳播範圍已超出一般合理期待時，才較有可能被法院命行為人需要藉由「公開道歉」的方式，來回復被害人的名譽，詳細請看以下實務見解的說明：

（１）因工作糾紛，將貶低長官評價的言論，濫發電子郵件給單位眾多同事，被法院判決應在單位公告欄上刊登１天的道歉啟事：

「本院審酌原告為區公所人事主管，究非地方或公眾知名人物，本件依原告主張，被告所為傳述亦僅將電子郵件寄送予區公所同事，尚非對社會一般大眾為廣泛之傳述，如令被告將附件之道歉啟事刊登於公報，始其他不特定且原不知情之民眾亦得閱覽、明悉，顯逾原告損害之範圍，其回復名譽之處分已與被告之加害情形不相當，併參酌上開兩造學、經歷、收入狀況等情狀，認被告將附件所示內容之道歉啟示，以14號黑體字張貼於高雄市左營區公所之公告欄1天，較屬適當」橋頭地方法院１０５年訴字第１５７８號民事判決。

（２）於地方選舉期間為求當選，透過在選出內發送傳單，以散播其他候選人的不實資訊，被法院判決應在幾家報紙的地區版上，刊登１天的道歉啟事：

「本院審酌系爭事件雖經被告散布文宣，顯見知悉此事件之人應非少數，是原告主張以登報之方式回復其名譽應認適當；惟觀諸系爭文宣所散布之地域僅在台南市，是認被告在中華日報、自由時報、蘋果日報之臺南地區版，以10公分乘以18公分之版面，刊登道歉啟事1日，應已足以達到回復原告名譽之目的，自無刊登於上開報紙全國第1版之必要。」臺南地方法院１０４年訴字第１００３號民事判決。

（３）因感情糾紛，在臉書個人網頁上，發表對另外一半的負面評價，被法院判決應臉書個人網頁上，刊登１天的道歉啟事：

「兩造均非公眾人物，被告固於不特定多數人得共見共聞之臉書網站個人網頁，以系爭言論貶損原告名譽，然依一般人之角度觀之，可認上開行為係屬兩造私人糾紛，且被告於系爭言論張貼6小時後，旋即將之刪除，加以閱覽被告臉書網站個人網頁者應屬有限，尚難認屬妨害名譽之重大情事。是本院衡酌兩造身分、地位、發生過程、被告張貼之時間、地點、損害情形及程度等，認為被告於其ＯＯＸＸ臉書網站個人網頁刊登道歉啟事1日，即足以回復原告之名譽。」臺北地方法院１０５年訴字第２９５號民事判決。

依照上述幾則的實務見解，我們可以看到，法院多會考量雙方是否為公眾人物、糾紛的內容是否涉及公共利益、名譽權被侵害的狀況與時間長短等，來評估是否要讓加害人公開道歉，而就算是公開道歉的程度，也會因個案有所差異，當牽涉選舉等公眾利益，才較有可能讓被害人需要負擔較高額的成本，於各大報上公開道歉。